“呜呜呜,都怪俺,要不是俺憋不住火儿,跟那王婆子干仗,婆婆也不会为了护着俺和狗蛋蛋,被那王婆子一锄头挖着脑袋,到现在都没醒......”

    呜呜咽咽的哭声,吵得孔秀芝脑袋瓜子一阵生疼。

    她费力的睁开千斤重的眼睛,没好气的开口:“哭丧呢,我还没死,你这么个哭法,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死了。”

    漏风裂墙的土屋里,站着三男两女,其中一个穿着满是补丁,皮肤晒得颇黑,看起来颇为憨厚的二十来岁女人停止哭泣,一脸惊喜的坐在孔秀芝睡得木板床边喊:“妈,妈,您醒了啊,哎哟,可吓死我了,您不知道,您昏迷的这几天,大队上......”

    她嗓门大,说话又快又急,像一串鞭炮一样,轰隆隆的炸在孔秀芝的耳边。

    孔秀芝听得心烦意闷,斜眼倪她:“老二家的,说够没有,说够了给我端碗热水来。”

    刘翠菊楞了一下,想不通平时唯唯诺诺,说话温温和和的婆婆,今儿怎么心情不大好,看人的眼光阴沉又不耐烦,直叫人心里发憷。

    到嘴的话儿生生吞了回去,刘翠菊一脸懵逼的转身出屋子倒热水去。

    她一走,屋里安静了下来,屋里剩下的三男一女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二十六七岁,个子中等,穿着农村自家织的黑不黑灰不灰老布衫的年轻男人,吞了吞口水,小声的问:“妈,您感觉怎么样?您,咋就醒了咧......”

    这人叫陈明兴,是孔秀芝的大儿子,性格老实木讷,情商低得吓人,瞧瞧他后面说得话儿,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多不想自己老娘醒呢。

    “咋,老娘醒了,你还不高兴?”孔秀芝翻了个白眼。

    昨天她就醒了,只不过一直不愿意睁开眼。

    想她前世辛辛苦苦熬了大半辈子,好容易活到百岁寿终就寝,一睁眼,竟然回到1975年,她43岁,半老徐娘,丈夫刚死俩月的时候,她是怎么也不想睁开眼睛啊。

    前世,她性格胆小懦弱,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从不敢跟人争,从不敢跟人闹矛盾,时间一久,大家都知道她软弱可欺,想着法儿欺负她,连带着她的丈夫也看不起她,时常对她打打骂骂。

    那时候的她不敢反抗、不敢反驳,每日咬牙受着,生生憋出了一身毛病。

    她这种性格,其实是从小受了娘家灌输的重男轻女思想,认为女人就是做牛做马的命,女人都是赔钱货,女人有啥资格去跟男人争!

    所以她对自己三个儿子和两个孙子宝贝的不得了,把他们惯得无法无天。

    等她老了、动不了以后,他们直接把她丢进养老院里不闻不问,要不是她最看不上的两个女儿孝顺,时常来照顾她,她哪能活到百岁!

    想到这里,孔秀芝睁大眼睛,目光阴鸷的看着屋里的三个儿子。

    前世自己酿得苦果,她已经尝够,虽然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让她活过来,但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走前路,她要把这一家子的歪瓜裂枣,全都给掰正!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明兴哪里听不出他老娘的不满,脸上一囧,搓着双手说:“这、这不是前儿您被那王婆子凿了一个血窟窿,当即晕了过去,我们送您去公社的卫生所,大夫说您可能没救了,让我们给您准备后事......大队长说,您真要死了,就把王婆子抓起来给您偿命,他们王家还得陪我们三年工分粮食。”

    “我就说,你们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守着我,原来是恨不得我死,向王家要工分粮食啊!”

    孔秀芝给气笑了,笑完又觉得悲哀,不管前世今生,她对三个儿子都不错,虽说没有让他们锦衣玉食,可从小到大,她没缺过他们的吃,没短过他们的穿,从没有让他们干过一点农活。

    家里地里,里里外外的活儿都是她和老头子并三个媳妇儿,两个女儿干的,他们三个大男人就在家里躲清闲偷懒,从没有帮她干过一点活儿。

    她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临到头来,他们竟然这样对她,巴不得她死,好换那三年的工分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