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把我放下。”狩轻声说。

    蒙了一层雾般的视线看不真切,高烧加上失血过多让他的思维在消散边缘徘徊,睁眼用的力量好像还是拼命换来的。

    狩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坏了,要不然不能解释为什么他被训练出来的良好的嗅觉只能闻到吃力背负着他的那人身上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甜腻的味道,就好像被看不见的绒羽搔着鼻尖,又痒又麻的感觉一路从晕眩的脑子跑到了艰难跳动的心脏里。

    吃力的、艰难的喘息声被狩截取,一声一声仿若惊雷一般在他的耳边回响,胸腔的鼓动顺着相贴的地方一路共振到了狩的身上,他粘腻的和浆糊一般无二的大脑似乎沾染上了对方潮湿的呼气,脑液如同被浆煮过一样变的湿哒哒一滩。

    “......我叫司乐。”对方喘息着说,他背着狩,深一脚浅一脚在潮湿的空气里负重前行。

    司乐......司乐......

    这两个字在狩猩红的舌尖打转,他下意识合上吐息着高温的嘴,尖锐的白牙合拢,像是要把这个名字嚼碎。

    混杂着金色光晕的视线似烟似雾乱作一团,思维都被高温蒸发,狩却不合时宜的想要微笑。

    为什么呢?他垂着眼,迷迷糊糊的问着自己,没发觉自己下意识歪着脑袋蹭了那人脸颊的动作。

    ......大概是因为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吧。他心里回答着自己,又蹭了一下。

    对方大片大片滴落的汗珠打湿了与狩相贴的毛发,此时是盛夏,遮天蔽日的树荫严丝缝合的把太阳挡的不露分毫,却挡不住酷暑的炽热,高温弥漫在每一丝每一毫的空气里,像是人被关在大火上的蒸笼里,每个毛孔都在彰显着大汗淋漓。

    狩在中暑般的晕眩中气若游丝的开口:“把我放下吧,司乐......”最后两字带着微不可察的奇妙的钝涩。

    狩的眼前犹如雾里看花,旋转着的视线一顿然后被定格,想来是那背负着他的人停下了脚步。

    他觉得身体一轻,和那人背部紧贴着的前胸一阵舒爽的清凉,有风吹着他粘腻湿透的毛发,他离开了那人的背,许是被放下来靠在了树上。

    背后的伤有些顿痛和麻痒但是他被高温融化的脑子已经顾不得了,狩恍惚中抬起头,光晕流转到处是模模糊糊的视线中只有那人一小片清秀白皙的下巴是清晰的,有汗珠顺着他面部骨骼的弧度最终汇集到下巴然后滴落下来。

    狩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那个水迹在草叶上碎裂的声音。

    “......你自己走吧。”他在有着血腥味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

    他已经没有活着的意义了,他该长眠在这里,在那人回家的路上便好,只消他以后再出门经过这里之时与在他尸体上开出的漂亮的花说一声好,狩就觉得心满意足。

    他的双手沾满了数不清的鲜血,无数死前怨恨的眼睛盯着他似乎在诅咒着他,支撑着这幅行尸走肉行动起来的就是为狼王效力的那份信念,他什么都没有,只有那股狠劲是属于他的,现在......没有了,也到了他该身消之时。

    那人十指穿插进他颈间的毛发里梳理起来,带着温度的指尖让狩不禁长叹一口,偏了偏头,已经变的干燥的鼻尖刚好触碰到了那人的掌心,汗意带着新鲜的血腥味涌了进来。

    受伤了吗?狩半闭着眼想,思维越发钝缓起来,他有了那么点失落,他已经没办法再继续护着他了,希望在抛下他这个累赘之后他能走的更轻松一点,不要受伤了才好。

    他从不后悔护他一程。

    带着湿意的手掌抚上了他的头顶,指尖触碰到了他的耳朵,狩闭着眼,喉咙里滚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狩在那人为他营造的最后的温柔中彻底的闭上眼,放松下心神,思维慢慢陷入在了黑暗里。

    这样也不错。他最后想着,他长眠在生命的蓬发之地,直到最后也有人陪着他,来年他的尸体上一定会开出最漂亮的花。